凝望．星光

  秋末的夜晚，顯得有些寒冷。

  一名留著水藍色長髮的少女靜靜地站在湖邊，仰望著在夜空中灑下淡淡光芒的明月。

  雖然天氣有些寒冷，但是少女卻彷彿感受不到掠過肌膚的涼風。只見包裹在她那纖細身軀上的，只有一件單薄的白色洋裝，少女的肩膀以及細長的雙手與雙腳整個暴露在寒涼的空氣之中。

  她將手緩緩的朝著高掛於夜空的明月伸去，然後做出了像是要抓住明月的手勢後，便又無力的讓手垂了下來。

  少女繼續沉默的看向湖面，然後踏出了輕盈的步伐。

  她赤著雙腳，輕輕地踏入了水中。

  「啪唦」的一聲，打破了空氣中的寂靜片刻。盪漾的水波在水面上生成，然後消散。

  少女輕輕地倒抽了一口氣後，圓潤且溫和，但卻又帶點感傷的歌聲，隨即從她那帶點粉色的小嘴流出......

「夜幕低垂，明亮的月光悄悄灑下。我靜靜地站在湖中央，任由著寒風的吹拂。仰起頭來，柔和的月，映入眼簾。晶瑩的透明珍珠，沉默地在藍眸打轉。原以為將頭抬起，便不會讓它落下......『滴答』一聲，珍珠滑過了臉龐、滑過了某種東西的碎片，落入了冰冷。曾聽說，快樂的淚，是甜美如甘露；悲傷的淚，是苦澀如藥。那麼，剛剛落入湖的，是露?亦是藥?啊啊~~我已經不得而知了，淚已落入湖中，淡去、散去，如同我對你的心，淡了......我願靜靜地躺在湖中，隨著它的寒冷。讓我淡忘吧!我願與月光下的湖水融為一體，使自身、使意識、使心靈，全全融入水中。就這樣吧......我已無力再想了......靜靜......徜徉於月湖裡.......♩」

  伴隨歌聲，少女將手放進了湖水中，一股冰涼的觸感刺激著她的神經。

  她隨手捧起一把水，然後朝著天空灑去。晶瑩的水珠，反射了月光後，宛如透明的水晶般閃閃發亮。

「啪搭、啪搭。」

  又是一陣水滴落入湖中所發出的聲響。

  女孩繼續默默地唱著歌，而臉上也滑過了幾滴水珠。她並不知道──或許說她並不想知道，滑過臉龐的水珠，究竟是來自剛剛自己灑向天空的湖水，亦或是來自己的......淚水......

「妳還是像以前一樣，喜歡來到這座湖唱歌啊......」

  突如其來的沙啞男性聲音，從少女的身後傳來。使得少女停下了歌唱，轉身面向聲音的主人。

「是你啊......士里。」

  少女緩緩的、不帶有任何情感的叫出對方的名字。

「啊啊.....好久不見了，月乃......」

  年齡看似與少女相當的少年，嘴角微微的上揚，露出了苦笑。

「最後一次見面是多久以前了?」

  少女轉過身，背對著少年，輕聲的問道。

「大概有一個月了吧......」

「是嗎......」

  少女垂下了眼簾，看著湖面上的倒影不發一語。

「妳現在......還好嗎?」

  望著少女的背影，少年投以關懷的眼神問道。

「嗯......離開你後，我已經試著讓自己冷靜下來了.......」

「是嗎......」

  少年像是鬆了口氣般，緩緩的吐出一口氣。

  少女靜靜地佇立在湖水中，試著想讓心中的波瀾平靜下來。而讓少女的心如此動搖的原因，正是現在站在自己後方的少年──士里。

  感覺有些熾熱的溫度漸漸地在眼框擴散，溫熱的液體似乎也快要奪框而出。少女──月乃輕輕的將頭仰起，並且默默的祈求湖水能將她心中的悲痛給淡去。

  幾個月前，和士里還是戀人的時候，她一度認為兩人能長相廝守。但這個想法，卻在一個月前就已經伴隨著少女的心而破碎殆盡了。

  士里他......說心裡已經沒有我了......

  為什麼? 為什麼事到如今還要來到這裡找我?

  月乃默默的在心中吶喊，但是卻得不到少年的回應，因為她......問不出口......

「月乃......我......」

「不要再說了。」

  少年話還尚未說完，少女便用著有些哽咽的話語，打斷了少年接下來的發言。

「已經夠了......我和你......已經沒話好說了......」

  從心底滿溢出的情緒，使得少女忍不住微微地顫抖著，眼淚也不斷在眼框打轉。

「月乃......」

  士里心疼的看著少女那微微顫抖的肩膀，然後下意識的走到了少女的身旁。但就在他把手伸向少女的肩膀時，他突然猶豫的停下了動作。

  抱歉了......月乃......我明明承諾過不會讓妳流下一滴眼淚的......

  此刻少年的心，有如被萬劍給劃過一般。滿滿的罪惡感由心底湧出，使他只能無奈的垂下頭去。

「你走吧......從今往後......我和你......就再也不要有任何牽連了......好好愛著另外一個女孩吧......」

  月乃......

「對不起......」

  少年輕輕的在少女耳旁說道，然後從少女的身後伸出雙臂，溫柔地摟住少女的雙肩，並且將少女顫抖不已的身軀拉到自己的懷裡。

  熟悉的體溫，從彼此的身上傳來。少女沒有推開少年突如其來的擁抱，反而舉起了雙手，緊緊地抓住少年的手臂。

  昔日的回憶瞬間從腦海裡閃過，片片甜蜜的回憶，如今卻諷刺的嘲笑著現在少女與少年彼此的關係。

「月乃......想哭就哭吧......至少......至少給我最後一次的機會可以待在妳身邊......」

  少年十分溫柔地對少女耳語，而少女依舊悶不坑聲地沉默著。

  突然間，一股溫熱的感覺傳達到了手臂。少年馬上察覺到了那是來自少女的眼淚，於是他加重的手臂的力道，將少女緊緊摟在懷中。

「嗚......」

  從懷中傳來了小聲的哭泣聲，刺痛著少年的心。

「對不起......真的很對不起.......」

  ──其實我還愛著妳，但是請妳原諒我做出的選擇。

「嗚......嗚哇.......嗚嗚......」

  少女將身子轉了過來，並且將臉埋入了少年的懷裡，像個孩子般的放聲哭泣。

  看著放聲大哭的少女，少年心痛的輕輕撫摸著少女的頭。

  ──抱歉了.......看妳這麼難過，我也很痛苦......

  少年將雙手移到了少女的臉龐，並且用雙手捧起了少女的臉，好讓對方的臉面向著自己。

昔日又大又圓的雙眼，如今已被哭到紅腫。少年不捨的輕輕吻了吻少女那紅腫的雙眼，然後拭去了她的淚水。

  少女淚眼汪汪的望著少年。她緊抓著少年的衣服，並且突然情緒激動的說：

「為什麼? 為什麼你還要來見我? 明明......明明只要再給我一點時間，我就可以忘了你。但是，為什麼你還要記得我的習慣?甚至在我開始能放下的時候來找我?你說啊!」

  月乃像是情緒崩潰了一般，用力的垂打著士里的胸口。 

  好痛......真的好痛......但是那個「痛」，並不是因為少女垂打著自己才「痛」，而是宛如心被撕裂一般的「心痛」......

  士里抓住了垂打自己胸口的纖細手臂，然後溫柔地將自己的唇印在了月乃的唇上。

  ──對不起......明明我已經沒有資格再吻妳了，但是我卻......

  士里一邊內心滿懷著罪惡感，一邊將自己的唇離開了月乃的唇上。

  少女的白皙臉龐頓時染上了紅暈，她抿起嘴，藍眸閃爍著淚光，叫人無不心疼。

「對不起.......我明知我沒有資格......」

  士里低下了頭、緊咬著嘴唇，然後悔恨的說道。

「我不是要你的對不起啊.......」

  語落，少女便把雙臂環住少年的脖子，並且將自己的唇再度印上了少年的唇瓣上。

  ──我不是要你對我說對不起，我只是想知道你離開我的理由。我知道你離開我一定有你自己的苦衷，愛上別人只是虛晃的，因為你並不是會三心兩意的人啊!

  ──我真的感到很抱歉，月乃。我必須離開妳，因為那才是對妳最好的。

  ──為什麼? 我不懂啊!我願意和你一起度過難關，所以......

  ──別再問了，這是我最後能為妳做的了......

  在這短短的時間裡，士里和月乃彷彿能彼此知曉對方的想法一般。他們互相心靈的溝通，直到彼此慢慢的離開對方的唇瓣為止。

「永別了，月乃。這或許是我最後一次來見妳了......」

  少年將自己的額頭輕靠在少女的額頭上，並且閉上了雙眼。

「再也......不會見面了嗎?」

  眼角還閃爍著淚光的少女，哽咽地說道。

「沒錯......所以妳.......要過得幸福啊......」

  輕輕抹去月乃的淚水，士里露出了苦笑說著。

  但是沒有你，我要怎麼幸福?

  月乃十分地想將這句話脫口而出，但就在要準備開口時，看著士里的苦笑，話就如冰塊一般的卡在喉嚨裡，想說也說不出口。

「..........」

  士里就這樣將手從月乃的身上移開，並且轉身離去。

  望著走在月光下的士里的背影，月乃打從心底的感到悲痛。原本對她來說並不會覺得寒冷的晚風，對於此刻的她，是如此刺骨寒冷，彷彿要將她整個人凍住一般。

  夠了......這樣就夠了......

  儘管淚水不斷地流下，月乃仍舊忍住不發出嗚噎聲。她靜靜地仰頭望向明月，沐浴在柔和的月光下，沉浸在從腳底襲來的冰涼感。

  放下吧......既然這是士里的決定，那我也別再強求什麼了......

  暗自在心中如此決定的月乃，將視線移回到了士里的背影上。他已經漸漸地走遠了，但是他的溫度......卻殘留在月乃的心以及記憶之中。

  月光靜照在湖面上，使得湖面閃著柔和的光芒。靜謐的夜晚，涼風呼嘯而過，雖然肌膚上僅剩冰冷的溫度，但是心卻還留有愛人所留下的餘溫。

  ──對不起，月乃。我必須離開妳，因為我已經剩下沒多少時間了，我不想讓妳為了我的死去而難過，所以我選擇離開。但是請原諒我的自私，因為我實在放不下妳，所以才又來見妳最後一面，我真的感到很抱歉......

  ──士里，我相信你的離去一定有你的苦衷，所以我願意等......等到有一天，你願意和我坦白一切的時候......

  ──但是，請妳/你記得，月乃/士里，我的心就只屬於妳/你一個人的......

  獨自一人繼續站在湖中的月乃，看了看早已消失在黑暗中的士里的方向後，隨即又轉過身去，將滿溢於心中的情緒，藉由著歌聲釋放而出......

「如今我倆已分離，但是心中的牽絆，卻不曾斷......縱使分隔兩地，牽絆卻依然相連。藕斷絲連，我心從未變，相信你也如此。靜謐的夜晚，明亮的月光下，我與你就此別過......原先逐漸淡去的溫度，如今卻又再次濃縮，心的溫度來自你，來自你擁抱的餘溫。別過......我等著你，在這月湖畔，我等待你的坦白......」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《月湖》完